心尖儿上的病美人_22、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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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不切实际的流言愈演愈烈。
江折柳这几日不能看书, 正好听阿楚在旁边夸大其词地讲故事,这些流言都是他从人参娃娃那里听来的这只小鹿似乎对修行并没有什么兴趣,倒是对这些八卦新闻过耳不忘。
江折柳一开始还听得进去, 觉得好歹将就一下, 直到他听到流言的内容已经从“霸道魔尊”演变到“三头六臂青面獠牙”之后, 满脸茫然地想了半天,都没能跟身边的小魔王对上号。
闻人夜相貌深邃俊美, 是那种锋锐四溢、带着攻击性的长相。只不过魔族的人形都是演化伪装出来的, 他的魔躯也许真的三头六臂青面獠牙也说不定。
江折柳想到那天他头上未及收起的双角, 深紫色的底色, 上面全都是繁复鲜明的血色纹路,华丽与狰狞毫不冲突地融合在一起, 有一种狂放而浪漫的美感。
他低下头, 喝了一口茶,思绪在阿楚的故事里偏移了几分魔角,想摸。
这些谣言只不过是烈真和金玉杰想要以此为借口, 占据道德高地, 来对闻人夜口伐笔诛而已, 他们未必有真的与魔界开战的胆量江折柳分析过的,魔界一旦展开战力,就如同一架装满了火药的战车, 会滚滚向前地碾碎所有阻碍。
像他这样螳臂当车的愚昧之人, 修真界没有第二个了。
更何况烈真有青霖拉着, 金玉杰还有他父亲管制。因此江折柳听这些流言, 也只是笑笑就过了,觉得小魔王风评被害,在外界的形象好像越来越奇怪。
他喝完茶, 手里的茶杯被阿楚换了出来,塞过来一盏散发着浓郁苦味的汤药,药汁还是温热的,往上泛泡泡。
江折柳神色微僵,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闻人夜不在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被这人哄得娇生惯养,居然会觉得连口糖糕都没有,不想喝药。
江折柳没有说出来,而是低头慢慢地喝药,听到阿楚一边挂衣服,一边问道“哥哥你今天遇到了妖精吗这衣服上怎么有别人的妖气”
妖的嗅觉都是很敏锐的。
“是以前认识的锦鲤。”江折柳道,“就住在这个湖里。”
阿楚在脑海中搜索了半天,也没从他看的那薄薄几页剧情中找到这么个人物。他坐到江折柳身边,看着他喝药,凑过去埋到他肩膀上闻了一下。
清寒而不凛冽,极淡的凉意混杂着一丝草药的微苦。从经脉里漏出来的灵气又香又甜,直往人的脑门儿里钻。
阿楚咽了咽口水,道“都怪哥哥太好吸了,要不然也不会晒晒太阳就拈花惹草。”
江折柳顿了一下,反问道“拈花惹草”
“对啊”阿楚决定给他恶补一番知识,“哥哥难道看不出那个朱雀真君,还有那个、那个金灿灿的少阁主,都是喜欢哥哥吗”
江折柳沉吟了片刻,分出一道思绪来考虑这句话,慢慢地道“不太像。”
阿楚低下身伏在他膝上,挨着他蹭了蹭,道“他们一直想要找神仙哥哥,不就是因为图谋不轨么”
“那是我还有用处。”江折柳敲了敲他的额头,“等你长大就懂了,以后你就会明白如何分辨这些所谓的钟情,有几分是真心实意。”
阿楚可是看过剧本的人,虽然他不确定自己穿得到底是不是这一版,但还是因为这话犹豫地思考了半晌,试探地问道“那、那闻人尊主”
江折柳喝完了药,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再次带着他的软毯手炉和藤木躺椅,充满养老气息地出去晒太阳。
水波粼粼,日光和煦。湖面上有飞掠而过的蜻蜓,点过水面是荡开一层细微的波纹。
小鹿阿楚陪着他出来,故事讲到一半讲困了,趴在他膝盖上睡觉,鹿茸软软的,意外地好摸。
江折柳的眼睛还没好,但他身体的确好了一些,他能感觉到近来这些日子的变化,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充满裂缝的花瓶,努力治疗就像是用尽全力在拼拼凑凑、修修补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存得住一点点水。
他撑着下颔,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小鹿头上的鹿角,觉得这样也很好。
过得静谧单调,有人陪伴不至于冷清,无人拜访不至于嘈杂,万事安逸,一切都如意。
但生活一向不会让他一切都如意。
大约在日暮之刻,丹心观上方的天际被一片火焰色泽染红,朱雀鸟的鸣声从云霄间响起,随后徐徐地降落至此地。
烈真一身赤金衣袍,眼眸鲜红浓郁,一身烈烈烧灼之气。但他见到好友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身上的温度,落在他身边。
朱雀真君无论到哪里,排场和架势都很大,实在很难让人继续睡着。
昨日遇到阿鲤,今日便有妖族之主找上门来,其中含义不必思考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烈真没有说话,而是在他身边伫立了一会儿,才伸出手,轻轻地按住了他的手背。
江折柳抽回手。
过了片刻,他听到烈真低哑着声音问“你的眼睛是看不到了吗”
烈真一来,恐怕所有人都要知道他在这里了。江折柳懒得跟他说话,就直接没有回答。
他这态度让旁边这只朱雀鸟有些焦躁,在他身边反复地走来走去。连带着看着那头鹿也不顺眼,心里说不出的烦闷,到最后,却还是耐着性子贴到他身边,低声道“折柳,你在这里治病,我就放心了。那只魔有没有欺负你我和青霖一定会”
他没说完这句话。
因为江折柳抬起手,摸索着攥住了他的衣领,力道不重,但利落地将他扯到了面前。烈真被对方身上的寒意激得精神极度紧绷,面对着蒙眼体弱的好友,居然还觉得仍旧底气不足,连一丝抵抗的心都没有。
“要我说几遍不需要。”江折柳的唇瓣很薄,没有什么血色,但是形状优美好看。“你从没有这么不听我的话。”
烈真话语一噎,怔怔地看着他。
他身上都是流光溢彩的颜色,耳后的朱雀羽簇微微颤抖,眼眸像是流淌的岩浆。而面前拽着他衣领的这个人却一身素白,发丝如霜,连呵气的余温都是冰冷的。
烈真伸手撑在藤椅一侧,被这话问得脑海嗡然。他几次启唇,最后却只是低落地道“你从没有离我这么远。”
两人的距离很近,谈不上离得远。但朱雀鸟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情谊日渐疏远。
江折柳松了手,拍了拍小鹿的肩膀,让阿楚进屋去。
万里层云,一片丹霞。余晖落在烈真的身后,与他身上火红的华彩交相辉映。
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烈真探出手,握住他的手指“好友,我袖手旁观,是我不对,我和青霖都没想到会把你伤成这样,如果我早知有今日,绝对不会让你去的。”
他没想到偌大一个凌霄派都没有一个人帮他,更没想到祝无心真的做得出来这种事。
但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都想不到与江折柳当了一千年好友的两位妖族真君,竟然真的会袖手旁观。
江折柳收了一下手,没能从他指间挣脱出来,道“我说过了,我不怪你,既不怪罪,你也不必硬要我原谅。”
“可你说的每一句,明明都在怪我。”
江折柳无奈叹气,道“你想得太多了。”
他另一只手握住烈真的手腕,将手指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补充道“我从没有这么觉得。我只是不喜欢你自作多情地胡思乱想,故作姿态地一往情深,更不喜欢你排除异己地为我好。烈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江折柳语气淡漠如冰,却也锐利得让人心上发寒,刀刀见血。
这只朱雀鸟心口发闷,蔓延出一丝疼痛来。他怔愣地看着他,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江折柳一直都没有变,他即便是这个样子,也能轻易地让人知难而退。
但烈真不想后退了,他嗓子发哑,气息像是沸腾的滚水一样“我知道我不那么做了,我在丹心观守着你,折柳,我会比任何人对你都好,你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
“给你机会”江折柳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突然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烈真想不到别的办法了,他在旁边走了几圈,焦躁和郁郁的气息几乎蔓延成实质,最后重新停在了江折柳面前,破罐子破摔似的“闻人夜就把你照顾成了这个样子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的眼睛明明还是好好的。他根本不配留在你身边,魔族向来荒蛮,你难道忘记了你身上有多少伤都是与魔族交手而留下的吗”
“等闻人夜玩腻了,或者伪装不下去,真的欺辱轻贱你那时候就为时已晚了。折柳”
江折柳轻轻地咳了一声,淡漠道“不劳费心。”
烈真的心思实在是太好猜了。他即便已经把对方一一点明,对方还是一时无法摆脱这种思维。
小朱雀没办法信任闻人夜,就如同闻人夜也无法善意地对待他一样,两人天生气场不合,说出什么来都正常。
烈真被这四个字堵得无话可说。他分明已在江折柳身旁,却觉得自己仍旧离他很远很远。
“我之后又去了终南山。”一阵静默后,烈真道,“我没找到你,我以为闻人夜把你带去魔界了。”
魔界那种贫瘠野蛮之处,根本不能让他的好友前往,甚至连一点都不能沾,烈真甚至觉得闻人夜留在他身边,都是一种玷污。
“我本来想把你带回来。”这位朱雀真君慢慢地叙述道,“本来想,就算是跟魔界开战,也要让闻人夜把你送回来那种地方不适合你。”
这种一厢情愿的决定,江折柳见得太多了。
“既然你在这里养伤我就放心了。”烈真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又看了看他,半晌后又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做这些事情。”
江折柳叹了口气,道;“至少大魔头强取豪夺的故事,还算可以听一听。”
湖水被微风吹起褶皱,拨乱了他肩头的白发。
江折柳伸手拢了一下发尾,没有等来对方的回应,而是被突然抓住了手腕。
他的手腕上戴着一个墨色的镯子,上面有密密麻麻的篆文和魔纹。烈真一眼便看到上面的魔纹,思绪猛地发紧,以为是什么禁锢类或者控制类的魔器,怕这是闻人夜做的什么阴谋手脚,忍不住想要仔细看看。
“你别”
江折柳也反应过来了,心头一跳,只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就感觉到烈真的手指摸上了镯子。
完了,没救了。
下一瞬,墨镯上的魔纹骤然亮起,各类篆文依次两次,一道磅礴无比的魔气带着锋锐之气猛地冲荡出去,直接向烈真撞了过去。
烈真被这股魔气撞得刹那间后退十几步,脊背间猛地展开一对赤红鲜亮的朱雀羽翼,盘卷到身前挡住冲过来的剧烈魔气,妖力和魔气的僵持之间,四周草木疯狂地摇动,湖面剧烈颤抖翻滚,竟有一种飞沙走石之感。
短暂的僵持之后,强烈得带着杀意的魔气猛地炸裂开,四周草木尽皆倒伏,烈真被冲击力撞进了湖水里。
江折柳看不到,只能听着声音,最后不出所料的听到了落水声。
水花四溅,弄湿了他的衣角。江折柳擦了擦溅到手背上的湖水,感觉有什么乱七八糟地东西扑腾扑腾地上了岸。
他试探地伸出脚尖触碰了一下,滑溜溜的,满地都是鱼。

炸鱼
烈真比闻人夜差一个大境界,但他是天生的朱雀神兽,受伤应当也不会太严重。
江折柳坐在藤椅上,一地都是扑腾的各类各样的鱼。他安详平静地捧着手炉,没听到水里有什么动静,而是听到了身后的推门声。
一个小鹿脑袋探了出来,然后上面是黑发蛇瞳的常乾的小脑袋瓜,再上面慢吞吞地蹭出来两个小道童好奇的眼神,目光一个比一个亮,充满了探究。
余烬年似乎不在,四个小孩子冲着一地鱼眨眼,四双亮晶晶的大眼珠子对着江折柳的背影,然后又互相看了一眼,互相推搡了一下,才由常乾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那个哥哥刚刚是什么声音啊,你是想吃鱼了么,今晚让坤童给你做鱼好不好”
这两个人参娃娃的名字取的非常随意,女孩子叫坤童,男孩子叫乾童。
江折柳这时候连站起来搬着心爱的小椅子回房间都不能,他也怕自己这个暂时的睁眼瞎踩到了滑溜溜的鱼鳞,要是再摔到就得不偿失了,只能叹了口气,道“不我觉得我最近都不会想吃鱼了。”
话音刚落,湖面上就冒出来烈真的身影,他一头红发水淋淋地贴在脊背上,衣服全湿了,水珠顺着下颔往湖里滴落。
他背后一对朱雀羽翼也熄了火,像一只落汤鸡似的,因胸口的淤伤往外咳了一口血。
正在此刻,原本正常无比的残霞晚照骤然变化,整个天空的云层密集地盘旋转动,化为一片乌黑,云层之间漏出雷霆和电光的碰撞之声,整个天际的被雷光照亮,一半是眩目的惨白,另一半则是沉浓的漆黑。
江折柳听到隐隐的闷雷响起。
他虽然看不见,但已经预料到是发生了什么,墨镯被激发的后果,就是闻人夜也会被一同惊动。
这下真的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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